“你们之间的配合,相较一个月前,进步可谓斐然,实力亦是各有精进。”叶南轩手腕轻轻一抖,那柄古朴长剑恰似归巢的灵蛇,悄无声息地滑入腰间皮质剑鞘,发出一声轻微却清脆的“咔哒”声。他目光如炬,扫过眼前三个气息仍未完全平复的少年少女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,“后天便是春狩,今日的训练就到此为止。明日你们好好休整,养精蓄锐。”
叶南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,那皮肤下隐隐涌动、仿若熔岩暗涌的赤红色泽,随着气息的平稳渐渐隐去,最终恢复为小麦色的健康肤色。他紧紧握了握拳,感受着体内蓬勃奔涌的力量,以及那缕蛰伏在深处的金色余烬,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。春狩,这入学后的首场硬仗,无疑是检验这一个月来地狱般苦修成果的绝佳契机!
“只是……”星落瑶秀丽的眉宇间,笼着一层淡淡的愁云,她轻柔地抚摸着枯荣法杖冰冷的杖身,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,“其他人……同样也变强了不少。”这段时日,学院里弥漫着一股近乎狂热的修炼氛围。为了能在春狩中崭露头角,无数新生仿若过江之鲫,日夜不息地沉浸在观澜阁幽深的书架之间,如饥似渴地翻阅着前人晦涩难懂的心得笔记;更有甚者,想尽浑身解数,缠着王天纵、洛念秋这些名师,虚心求教。即便那些实力强横的老师们,也被这股汹涌的求学浪潮缠得焦头烂额,难以脱身。如今,每一个人的气息,都比初入学时更加沉凝、锐利。
“无须为此忧虑。”顾承宇的声音沉稳有力,宛如磐石,稳稳地驱散着同伴心中的不安,“我们只需专注自身,以不变应万变。尽我们所能,做到最好便足矣。”
“顾承宇所言极是。”叶南轩颔首赞同,随即话锋一转,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凝重的告诫,“不过,有一点你们或许需要格外留意。”他目光如电,快速扫过三人,“春狩的规则中,从未明确禁止学生之间的……‘合理竞争’。”他特意在“合理竞争”四字上加重了语气,“这意味着,在翠峦山中,小队之间倘若产生摩擦,只要不闹出人命,适当的争斗……是被默许的。你们,应该明白其中的深意吧?”
星落瑶瞳孔微微一缩,率先反应过来,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:“您的意思是……我们很可能会遭遇其他小队的……伏击?”
“倒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。”叶南轩摆了摆手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“你们毕竟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,心思大多单纯。往年,这种下作手段确实鲜有发生。只是……”他稍作停顿,目光别有深意地在顾承宇身上多停留了一瞬,“你们这一届,情况……有些特殊。多留个心眼,总归不会出错。”那目光中蕴含的未尽之意,不言而喻——顾承宇作为顾国公独子的身份,本身便如风暴的中心,极易引发各方关注。
“好了,时间不早了。”叶南轩抬头望向渐渐西坠的夕阳,心中暗自估算着时间,橘红色的余晖为演武场染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,同时也将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,“我还有其他事,先行一步。你们若还有余力,不妨在此再多切磋切磋,相互印证,这也是提升实力的有效途径。”言罢,他转身准备离开。
“哟——”叶南烛故意拖长了语调,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促狭得藏都藏不住的笑意,挤眉弄眼地调侃道,“又是去找安然姐吧,还真是准时呢。”
叶南轩脚步猛地一滞,耳根处迅速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薄红,但他强装镇定,板着脸用力咳嗽了几声,试图掩饰那一丝窘迫:“臭小子!别胡说八道!我那是正事!正事你懂不懂?!有这闲工夫编排你哥,不如多想想怎么在春狩上别给我丢脸!”
“是是是!”叶南烛笑嘻嘻地摇头晃脑,一副“我都明白”的表情。
望着叶南轩匆匆离去的挺拔背影,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,竟显得有些慌乱。叶南烛嘴角的笑意渐渐沉淀,化作一丝温暖的感慨。他在心中默默思忖,这两人之间那层薄如晨雾却又坚韧如丝的窗户纸,究竟何时才能被捅破?
少年的心思总是单纯而直白,叶南烛总觉得,安然姐对二哥也是有意的,那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情愫,恰似初春枝头颤巍巍的花苞,美好却又脆弱易碎。
……
翠峦山·深处
崇山峻岭连绵起伏,古木参天蔽日。暮色如同一张巨大的灰色帷幕,缓缓落下,将山林笼罩在一片愈发幽暗的氛围之中,只余下风声在林海间穿梭,发出低沉的呜咽,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故事。一切都显得如此原始、沉寂,仿佛自亘古以来便从未改变。
然而,在某个被巨岩环抱、藤蔓缠绕的山坳深处,空气正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扭曲。仿佛有一层无形的、巨大的“纱幔”,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扯动,覆盖了方圆数十丈的区域。从肉眼看去,依旧是嶙峋的山石和茂密的植被,并无任何异样。
但在这层“纱幔”的内部,却上演着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!
凄厉到不似世间生灵所能发出的惨叫,饱含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,如同实质的音波,在无形的屏障内疯狂冲撞、回荡,仿佛要将这空间都震得粉碎。
一头体型如山般魁梧的类猿妖兽,此刻正被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死死压制!那是一个男人,浑身肌肉虬结贲张,宛如用最坚硬的岩石堆砌而成。他仅穿着一件敞开的白色粗布褂子,露出布满狰狞伤疤的古铜色胸膛,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惨烈战斗。最诡异的是,他双眼的位置,被一条绣着狰狞燃烧火焰纹路的白色绸缎紧紧缠缚,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而恐怖的气息。
此刻,他仅凭单手,便将那头力量足以开山裂石的猿型妖兽的头颅,如同摁小鸡仔般,死死地摁在坚硬冰冷的山岩地面上!任凭那妖兽如何咆哮挣扎,利爪在山石上刨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,却始终无法撼动分毫,宛如被一座无形的大山镇压。
男人缠着火焰绸带的脸上,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狞笑。他裸露的右臂肌肉如巨蟒般蠕动,皮肤下,一道道暗红色的、如同活物般游走的符纹骤然亮起!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、扭曲,仿佛空间都在这股恐怖的力量下发生了畸变!弥漫在山林间的浓郁炁,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而强大力量的牵引,化作肉眼可见的灰白色漩涡,疯狂地涌入他手臂上的符纹之中,仿佛那符纹是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黑洞。
随着炁的疯狂涌入,男人按着妖兽头颅的手掌下方,空气开始剧烈震荡!一圈圈无形的、带着毁灭气息的波纹扩散开来!每一圈波纹扩散,那妖兽坚硬如铁的头颅便向下陷入一寸!坚硬的岩石在这股力量下如同豆腐般被压碎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声,仿佛在痛苦地呻吟。妖兽的嘶吼逐渐变成了绝望的呜咽,眼珠暴突,布满血丝,尽显痛苦与恐惧。
与此同时,一只与这狂暴场景格格不入的、纤细白皙得如同玉雕般的手掌,轻轻地搭在了猿型妖兽的额顶。五根修长的手指,指尖萦绕着细微却致命的紫色电芒。那些电芒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,无声无息地钻入妖兽的头颅,精准地刺入它的大脑,仿佛要将它的灵魂都灼烧殆尽。
“滋……滋啦……”
细微的电流声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,仿佛在宣告着一场残酷的杀戮正在进行。随着紫色电流的不断涌入、肆虐,妖兽原本狂暴挣扎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,剧烈地抽搐着,眼瞳中的凶戾和痛苦迅速被一种空洞的呆滞所取代。嘶吼声越来越微弱,最终彻底归于沉寂。
直到妖兽彻底停止了挣扎,那魁梧如山的男人才缓缓松开了如同铁钳般的大手。而那只白皙手掌的主人——一个穿着素雅襦裙、容貌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子,这才收回手指。她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怜惜,轻轻抚摸着妖兽那被电流灼烧得焦黑的头顶毛发,仿佛在安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“乖,要听话哦……”女子开口,声音清脆空灵,如同山涧清泉般悦耳动听。然而,从那樱唇中吐出的字句,虽带着温柔的语调,却透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病态甜蜜,“要好好‘招待’那群即将到来的孩子们哦……千万不要让他们……完整地离开呢……”她唇角勾起一抹天真又残忍的弧度,仿佛在嘱咐心爱的宠物去完成一件有趣的游戏,那笑容中却隐藏着无尽的恶意。
随着她的话语,那头眼神空洞呆滞的猿型妖兽,竟如同提线木偶般,僵硬而顺从地站了起来。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,温顺地站在女子身边,如同最忠实的奴仆,只是那空洞的眼窝深处,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凝聚,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恐怖的阴谋。
“差不多了。”魁梧男人扭了扭脖子,发出“咔吧”的脆响,狞笑道,“给这群天之骄子们送上一份开胃‘大礼’,想必……他们会‘惊喜’万分吧?”
“嘻嘻,是呢。”被唤作江晚的女子掩唇轻笑,眼波流转,带着无尽的恶意,“几个关键的小家伙都凑在一起了呢,这场戏……一定会很精彩的。”她说着,轻盈地向前一步。
魁梧男人,极其自然地伸出一条粗壮得如同石柱般的手臂。江晚如同羽毛般轻轻一跃,便侧身坐了上去。那巨大的体型差,让她坐在他臂弯里,显得格外娇小玲珑,宛如一朵柔弱的小花绽放在巨石之旁。
“走!”风哥低喝一声,双腿微曲,脚下坚硬的山岩瞬间如蛛网般龟裂!下一刻,他整个人如同被巨型投石机抛出的炮弹,带着沛然莫御的巨力,轰然冲天而起!狂暴的气流卷起漫天碎石尘土,仿佛一场小型的风暴在山坳中爆发。
就在他们离地的瞬间,江晚那只空闲的纤纤玉手,对着下方那层无形的“纱幔”,如同拂去蛛网般,随意地凌空一抓。
“啵——”
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,那笼罩山坳、隔绝内外的无形力场,如同破碎的肥皂泡,瞬间消散在渐浓的暮色中,没有留下丝毫痕迹。仿佛刚才那残酷的改造、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、那病态的私语,都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,被夜幕轻轻抹去。
山风依旧呜咽,林涛如海。巨岩、藤蔓、散落的碎石……一切如常,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。唯有那头静立在原地、眼神空洞的猿型巨兽,在二人身影彻底消失于天际后,那呆滞的眼瞳深处,一点猩红如血的凶光,如同被点燃的余烬,猛地炽盛起来!它缓缓咧开巨口,露出白森森的、如同匕首般交错的狰狞獠牙,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压抑的、如同闷雷滚过的嗜血嘶吼。仿佛在向这片山林宣告,一场杀戮即将拉开帷幕。
这寂静的山坳,已然成为孕育杀戮的温床。而翠峦山的夜,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深沉冰冷,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