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纳之森,精灵语意为“赎罪之森”。
据说这个种族仿佛生来便背负着某种沉重的原罪。
雷欧虽不清楚其中缘由,但看着在烈日下开垦土地的暗精灵们,他深谙一个朴素的真理:付出方有收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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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精灵们利落的行事风格很对雷欧胃口。
短短几日,他“偷偷”带来的种子便有半数播撒完毕。
此刻,他躲在树荫下乘凉,目光扫过沙滩上忙碌的身影,指尖却摩挲着一张藏在种子袋底层的纸片
——用秀气的帝国文字,详尽记录着霜晶草的猜想与种植建议。
正是依据这些,从选址到播种,才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敲定。
这片被选中的海岸一隅,位于潮水吻痕的最高处。
退潮后的湿沙在阳光下泛着盐霜,指尖一触,尽是咸涩的生机。
希尔跪在滩涂上,正将腐烂的海藻与碾碎的贝类混合,埋入沙坑。
碾碎贝类是菲莉斯借鉴人类农耕的提议,加入海藻则是雷欧的灵光一现。
不远处,阿尔王子正用简易农具在沙地上划出放射状的沟壑。
这不是引水灌溉,反倒是为了疏导淡水、防止其侵蚀盐碱环境的特殊设计。
暗精灵终究离不开沙滩与大海,即使霜晶草的引入,也未能改变这一根本。
那位精灵女王,心思缜密得令人心惊。
她不仅让雷欧“恰巧”听闻、目睹关于霜晶草的一切,更用他熟悉的文字,在种子袋深处埋下了她的“关切”。
这关切,唯有正式付诸行动后才能被发现。若失败了,也不过是沉沦的延续。
女王所做的一切,不仅基于对雷欧思维行动的了如指掌,更将“亵渎”这片土地的“罪责”,精准无误地扣在了他一人头上。
“真是可怕的女人!”雷欧低声自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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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晶草的种植出乎意料的简单,连灌溉都交由自然的潮汐完成。
当这些微小的种子撒上海岸线,大部分工作便已宣告结束。
实验性质的播种只用了一半种子,剩余的,雷欧随手丢进了长老那空荡荡的树屋。
布袋静静躺在角落,总算让长老可怜的家里有了一件称得上“贵重”的东西。
承载着暗精灵希望的重量,雷欧可不想主动扛起——至少现在不想。
在暗精灵们勤劳的劳作后,雷欧终于如愿过上了他的海岸假期。
他用收集的藤蔓和柔软枝条,做了两张吊床。
每天不是拉着阿尔和希尔两个小精灵下海摸鱼,就是和菲莉斯一人占据一张吊床,慵懒地享受蔚蓝大海。
莫里斯也终于在一次聚会后,当众卸下了那顶仿佛长在头上的头盔。
至少在这里,他无需再掩饰牛头人的身份。
头盔摘下时确实引起了一阵骚动,但很快就被一群好奇心旺盛的暗精灵小屁孩们打破了僵局。
不得不说,就莫里斯那在牛头人族里也属于憨厚的面相,加上他的沉稳性格,他庞大魁梧的身躯给人带来的恐惧,远比不上安全感来得强烈。
很快他和史密斯两个“老头”,就成了这帮精灵小屁孩的好朋友。
只是,一旦返回帝国,莫里斯的身份,仍是必须隐藏的秘密。两个种族的世纪仇恨,雷欧自认无力撼动。
史密斯也享受着自“岚落”成立以来最惬意的时光。
每天除了陪莫里斯和暗精灵小孩玩耍,便是漫步在柔软的金色沙滩上,听莫里斯讲述大漠中的惊险往事和萨满的智慧箴言。
通过和真实的莫里斯的相处下来,一个深夜,史密斯向雷欧袒露了心声:
“你们不是一般人,莫里斯的事更让我确信了这点。
关于菲莉斯的事,我不会问,想来你也不愿多说,无论出于何种考量……但是雷欧兄弟,‘岚落’成立至今,你让半截身子入土的我,不止一次感受到了数字无法衡量的生命精彩与价值!我感激你。
你身上的秘密我不探究,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,我史密斯·约翰,不会被你们抛下。”
史密斯一番话,让雷欧也坦白了自己心里的一些想法:
“老兄,你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们流浪。‘岚落’本就是权宜之计,真正属于你的地方,不在这里。
我们不会抛弃你,正如你接受了莫里斯一样。你懂的……矫情的话,对你老哥我说不出口。
我只是相信属于史密斯的人生高光,不会在一个佣兵团里。‘岚落’只能是,也只会是你新生的起点,而非终点。”
篝火劈啪作响,火星迸溅。史密斯搅动着火堆。
论年龄,他确是长辈,但在‘岚落’,雷欧从未因此给予他特殊对待。
除了那个愈发神秘的菲莉斯,眼前这小子,连帝国国王都不放在眼里。
他眼中没有身份高低,没有地位尊卑。
即使史密斯须发花白,年过半百,雷欧仍在为他操心未来。
在“岚落”的日子,没有算计,没有阴谋与背叛,只有让他心安的纯粹,与同伴之间的关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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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精灵的优美海岸,让他们这一个多月的时光,过得慵懒惬意。
要不是鱼群数量减少,让伙食稍微单调了一些,完全称得上完美的度假。
沐浴在海岸边充足的阳光下,希尔库拉米亚这个虚弱的小精灵,恢复得神速。
不由得让雷欧感慨,精灵族的体质与人类真是天差地别,吃几天果子和海鱼就能补回来。
就希尔那一身伤痛,但凡角色和他互换,没个半年的静养,每天充足的肉食蔬菜与药物,哪里能这么快就恢复的。
在柔软的沙滩上,她灵巧的敏捷步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,反而将精灵王子阿尔赛弥拉亚给压制住了。
小姑娘手中削得笔直的木棍,趁王子被沙地稍滞身形,狠狠抽在他被海岸阳光镀成蜜色的背脊上。
可惜希尔小妹妹的战斗经验显然不如阿尔,这位偷跑去帝国竞技场的热血少年。
阿尔硬吃一击,在希尔得手后因开心而松懈的瞬间,敏锐地抓住了破绽,轻松将她撩倒在柔软的沙滩上。
他学着雷欧的样子,甩了甩自己金色长发。
本就俊俏的脸,配合上越发朝着暗精灵靠拢的健康肤色,在这海岸的璀璨阳光照耀,更加耀眼。
在莫里斯、史密斯,还有年轻的暗精灵长老,以及围观的小孩们的掌声中,雷欧狠狠啐了一口,心中腹诽:
这臭小子!自从开始种地,晒黑了不少之后,怎么感觉越发帅气了,甚至还赢得了不少暗精灵小姑娘的侧目!还有天理吗?
他这藏在心中的嘀咕,被躺在吊床里慵懒假寐的菲莉斯给戳破:
(你如果晒黑,远看只会像个移动的煤球。)
“美黑”的愿望被菲莉斯无情的浇灭,他对慵懒的蜷缩的菲莉斯做了个鬼脸,翻身下床走出树荫来到围观席。
他眺望着远处的人影,他们忙碌在新开垦的霜晶草田里,今天正是收获的好日子。
他忍不住对身旁的长老调侃着:
“你们暗精灵是不是藏私了,没教她?在我们人类口中,暗精灵都是阴险毒辣的刺客,不仅有着狠辣的手段,还具备天生隐匿的技巧,甚至暗影魔法也是出神入化……啧啧,你看希尔大大咧咧的模样,说她是战士更合理!”
长老也对希尔那愣头愣脑的对攻架势,无奈的摇了摇头:
“你们人类擅自的臆想,可不能真的套用到我们身上吧。况且,我们暗精灵更擅长的就是近身战斗,至于魔法……说实话,我们的祖辈确实有个别暗影魔法突出的,可那也不是我们暗精灵整体。相比暗影属性,我们对光魔法的使用更有天赋才对。”
“什么?!暗精灵其实更擅长光魔法?我们人类的情报是假的!”雷欧瞪大眼睛,难以置信地盯着长老黝黑的脸庞。
雷欧看着长老那黝黑的脸,这个年轻的长老自认识之初就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主,可是这怎么能信?
他咧嘴打趣着评价着长老的话:
“你们体格确实比阿尔他们白皮肤精灵更壮实,看你们干活那股劲跟我们人类也差不到哪去,只是你们更擅长光魔法,难道阿尔他们更擅长暗魔法?那可太有趣了!”
“我们精灵三大分支里,确实没有真正以暗影魔法见长的族群。王子所属的高精灵,魔法天赋最为卓越,各类元素魔法造诣精深;
大精灵一族则精通风系魔法;
而我们伊莱西斯的暗精灵,擅长的自然是水系与光系魔法了!”
长老耐心解释道,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大海,逐渐黯淡:“可惜,再强的水系魔法,也抗衡不了大海最终的裁决……”
雷欧撇撇嘴,毫不客气地戳破长老的“贪婪”:“得了吧,少在这儿伤春悲秋的!”
“今天你们靠这‘大地魔法’喜获丰收,还有什么不知足的?别仗着活得久就瞧不上这奇迹!我特许你们,往后可以自豪地宣称自己是会‘大地魔法’的精灵了!”
长老被雷欧的“率直”给噎住好一会,无奈的笑出了声:
“人类啊,虽然你说,这霜晶草是女王的主意,但是我们暗精灵……不!我们‘伊莱西斯’的暗精灵永远会记住你的情谊,‘岚落’将永远会被我们铭记!”
雷欧摆了摆手,朝着还在打闹的希尔与阿尔两人大喊:
“这恐怕只是开始,你们的‘大地魔法’还远没有结束,你们的女王估计不会让它结束……阿尔!放开希尔!跟我来一场真男人之间的战斗!欺负希尔算什么本事,受死吧!”
丰收带来的纯粹喜悦与笑语,年轻人打闹的叫喊,暗精灵孩童们兴奋的欢呼,此起彼伏,应和着涛声,在这片日益焕发生机的海岸线上久久回荡。